贾平凹：女人与陶瓶

在我的书房，除了书，还堆放有大大小小百十多个古陶瓶罐，许多人问我为什么爱这类东西，我说或许瓶与平谐音吧，说不清什么原因。一日有甲骨文专家和我谈起我的姓名三字，说贾字上半部的“西”来源于陶瓶的象形，下半部的“贝”就是贝壳，古时的货币。古人的钱是在家时压在炕席底下的，出门则装进陶瓶子顶于头上，原来我爱陶瓶的秉性是与生俱来的！环顾书房，可惜的只是没有很多的钱，瓶里罐里都在空着。

2001年的春天，我得知陕西富平县有一个专烧制陶器的陶艺村，自己以陶自喻，富平的县名又让我吉祥，于是，便鼓动一些朋友去那里游玩。因为一位女熟人嚷着她也爱陶，而且陶艺村三个字中也有一个字与她的名相同，她应该去的，也就去了，在陶艺村我们每个人都亲自制作了一件陶器。当然做得最好的是我。我做的就是一个瓶，烧好了我把它带了回来。

事后，我为每一个去陶艺村的朋友都画像，画得最像本人的就是这幅画。这幅画之所以没有提名为××造像，而是“女人与陶瓶”，我想女人与陶瓶里有许多意味的关系。女人如贾宝玉所说是水做的，那么陶瓶是泥做的，女人是美丽的，陶瓶是丑陋的。当女人在做陶瓶时，陶瓶给了女人大气，女人给了陶瓶高贵。

我印象深刻的是我的那个女熟人在做陶瓶时的神情，她做得并不好，但却专注。她做陶瓶并不是为了装钱币，她是要把她的憧憬装进去。由于太想做好，反而在泥坯拉动时瓶型变歪，大家都在笑她，我没有笑。当丑陋的瓶型在她的手中渐渐完成时，我觉得那丑陋的瓶子有了灵魂。她与陶瓶在瞬间里对应和融合了。

女熟人来取这幅画了，她带给我一束晚菊。为什么不送一束玫瑰或勿忘我呢。她说晚菊是半老徐娘啊。我将菊花就插进了我制作的那只陶瓶里，我也就说了：陶瓶不厌徐娘老，犹如容光照紫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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